与明清人的谨小慎微、战战兢兢相比,唐代的人们活得有个性得多,他们敢说自己想说的话,敢做自己想做的事,有的事甚至在我们今天看来都颇有些出格。
孟浩然是唐代著名山水诗人,此君最初也想混个官当当。开元十六年(728年),他赴长安参加科举考试,不第。他与诗人王维交好。某次,王维私邀其至内署,恰好碰上玄宗来,旧制,布衣不能面圣,孟浩然只好躲到床下。王维不敢隐瞒,以实相禀,玄宗说:“我听说过这个人,却没有见到过他,为什么要因为害怕而藏匿呢?”孟浩然于是爬了出来,并在皇帝面前背诵自己的诗,至“不才明主弃,多病故人疏”一句,玄宗不高兴了,反问孟浩然:“你不求仕,而我从来未尝抛弃你,你怎么要诬蔑我呢?”于是下令放还。没想到,孟浩然是个倔脾气的人,他自此绝了仕宦之心。某次,采访使韩朝宗约孟浩然一起赴京师,想将他推荐给朝廷。恰好孟浩然来了朋友,几个人喝得正酣。有人提醒他:“你与韩公有个约定”,孟浩然斥责此人:“已经喝起来了,别管他!”最后没有赴约,韩朝宗大怒,掉转身子就走,但孟浩然没有一丝后悔。
与孟浩然类似,李白也是有个性的人。李白早年也曾四处给人送诗,希望有人将他引荐给朝廷。天宝元年(公元742年),李白的诗得到了玉真公主与太子宾客贺知章的极力称赞,出于好奇心,玄宗也看了,非常欣赏,便召李白进宫。李白朝见那天,玄宗降辇步迎,“以七宝床赐食于前,御手调羹”。后来,皇帝又问了他一些社会上的事情,因为有长期的底层经历,李白对答如流。玄宗高兴极了,当即令李白供奉翰林,给自己写诗作文以求娱乐。天宝二年(743年)初春,玄宗在宫中行乐,李白诏作《宫中行乐词》;暮春,兴庆池的牡丹争奇斗艳,李白写《清平调》。然而,一贯独立特行的李白很快厌倦了这种御用文人的生活,他与贺知章等人天天纵酒,天子呼之不朝。他甚至在酒饮至极处时,还干出了令当红太监高力士脱鞋这样的出格事。性情放纵到这个程度,官自然也就当不下去了,后来,他干脆放弃了翰林这个公务员身份,凭着一手好诗浪迹江湖。
唐人在做人与干活上尽玩吸引眼球的事,在穿着、化妆上也喜欢出风头。唐代的女子好着男装。《新唐书》载:某日,唐高宗与武则天在宫内设宴,太平公主着紫衫、佩玉带、头戴皂罗折上巾,身披砺石、佩刀、火石等武官的七件饰物,在帝后面前载歌载舞,高宗虽然说了一句:“女子不可为武官,何为此装束?”却也没有真正干预女儿的打扮。如果说,高宗对女子着男装,还有一点心理不适的话,到了后来的皇帝那里,这点不适都没有了。唐武宗经常让他宠爱的王才人跟自己穿一样的衣服,以至当他们在禁苑打猎时,“左右有奏事者,往往误奏于才人前”。女着男装,决非只是出现在宫廷里,事实上,那时的平民女子也往往以男装为美。
现代社会许多男人都是整年素面朝天,不着脂粉的,唐代男人擦护肤用品却成为时尚。杜甫《腊日》诗写道:“口脂面药随恩泽,翠管银罂下九霄。”此诗所谓的口脂面药,就是涂在唇部和脸部的化妆用品,既有美容之效,又可用来防冻。唐代皇帝常在腊日赐给臣子脂膏,用碧镂牙筒盛装,这种牙筒就是所谓“翠管”。除了好用唇膏面脂,唐代男人还喜欢以香熏衣,特别是簪花。《太平广记》中记载:“琎尝戴砑纱帽打曲,上自摘红槿花一朵,置于帽上。其二物皆极滑,久之方安。随奏《舞山香》一曲,而花不坠。”此处的“琎”指的是汝阳王李琎,“上”指的是唐玄宗。
唐代是一个非常开放的时代,GDP是世界第一不说,胸怀也无比博大,外国人来经商也好,来读书也罢,它都满脸含笑地接纳。在这样的社会环境中,文人“不想为五斗米折腰”而放弃仕进,女子着男装、男子好用化妆品等等举动,不过是应时而生,一点也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