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在中国年轻一代中风行的留学之风,始于清代。不过,对于中国留学第一人容闳来说,当年他选择留学的胆量,丝毫也不下于世界上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因为那个年代留洋充满风险。以前交通运输不发达,古老的中国与欧美等国家隔着太平洋、大西洋。坐上船从启程到抵达,途中经过无边无际的海域,需要大半年时间。更何况把未成年的孩子,送到完全陌生的西洋国家,让自己的孩子远涉重洋,然后忍受遥遥无期的隔洋相望,鱼雁传书,对于从来没有出过家门的传统中国父母是难以想象的。
容闳出身于穷苦人家,按常理说很难有能力自己筹措经费留洋。所以,容闳能够获得赴美留学的机会,也是一个偶然,或者说是命运中的必然。容闳还是十三岁的时候,家居澳门,当时,澳门是来粤贸易各国商人的共同居留地,华洋杂居。在澳门他进入了马利逊学校读书,他在那里受教于来自美国的传教士布朗。当时他们班上也就六个学生。后来布朗由于家人和自己健康的原因要提前回美国,为此宣布了一个重要的决定,他很想带几个跟他学习多年的学生回国,继续完成学业。布朗说完,就要求愿意跟他去美国的孩子站起来,可是班上只有三个学生站起来,而容闳是其中的第一人。容闳的母亲起初并不同意,经过容闳的劝说才勉强答应。布朗为此特地为准备随他去美国的学生找了资助人,这些资助人不仅负担学生留洋的全部费用,还承担了他们留洋期间学生家庭两年的生活费用。也就是这样,容闳在家境贫寒的情况下,获得了赴美学习的机会。
如今想来容闳留学的条件真是十分优厚的,可是,要做出决定跟随一个不知就里的外国人远涉重洋,去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度并不是容易的事情,其中的风险可想而知。容闳初到美国,进了马萨诸塞州孟松城的孟松学校。从他的自传中看到当时的生活条件还不错。“那时美国的生活,膳宿都非常便宜。贫困的学生都有很好的机会找点工作做,以解决学费问题。我记得当时的食宿费,包括燃料、灯和洗涤在内,每人每星期仅一元二角五分美金。”
我经历过上世纪八十年代的留美生活,看到容闳描绘的美国生活,自然羡慕不已。我们初来时既无钱,也没有合法的工作权利。只是利用了美国制度中的宽容和漏洞私底下偷偷地做一些工作,聊以维持最低的生活。很难想象,如果不是那样,绝大部分当时的大陆留学生都不可能完成学业,甚至连最基本的生存都无法维持。
容闳从孟松学校完成学业后,获得的资助也就此结束。可是他却放弃了去苏格兰进入爱丁堡大学学习,同时又可以继续获得资助的机会。他坚执地要留在美国进入耶鲁大学学习。为此,有教授建议他申请一项给贫困学生的救助金,但条件是学生学成后必须做传教士。但是,容闳不愿意为此放弃自己的理想,而去做传教士,并以此换取获得救助金的机会。为此,他的大学生活很艰苦,最后是通过从当地妇女协会的帮助,才获得了生活的救助。
二十年前,我曾去耶鲁参观,在古风盛行的校园中留连忘返。耶鲁大学的校园以环境优美著称,大多数古建筑都为哥特式风格,建于一九一七至一九三一年期间。校园中大量的浮雕展现了当时的大学生活。建筑师James Gamble Rogers为了使建筑显得老旧,采用了在石质墙面上泼酸、故意打破玻璃并且使用中世纪的方法补合,并且还人为的添加了许多装饰性壁龛,彷佛雕塑已经失落很久。虽然耶鲁大学中心校园的大多建筑都呈现中世纪的建筑风格,使用大型的石材,而事实上大多都采用的是一九三○年通用的钢结构框架,唯一例外的是哈克尼斯塔,高二百一十六英尺。在建造时曾经是世界上最高的全石质结构。
容闳在耶鲁学习的日子里,面临了多重挑战。由于入学前准备并不充分,尽管他学习很努力,但是在总体成绩上并没有取得高名次。但他在写作和抽象论方面却是出类拔萃的,并因多次夺得英语作文奖而扬名校园内外。就读期间,因为贫穷,容闳很少参加校园内外的社交活动,所以也没有什么至交,显得略为孤独。可是他严于律己,刻苦学习的品行留给大家很好的印象。尤其是他来自中国这样一个遥远而又神秘的国度,更增添了众人对他的神秘感。当他毕业时,许多人前来观看,就是为了看看这位来自中国的毕业生。
似乎任何民族对于来自异邦的人都有某种好奇。就好像当年改革开放之初,在中国内地的校园里看见外国教授,学者,学生,国人都会十分好奇。如果看见某个中国女学生与外国人交往恋爱,那就更是石破天惊的大新闻了,每每都酿成社会关注话题,甚至事件。
从耶鲁大学毕业后,容闳为自己确立了一个目标,“在大学的最后一年结束之前,我已把自己将要付诸于行动的事在心中规划出一幅蓝图。我决心要做的事就是:中国的年轻一代应当享受与我同样的教育利益;这样通过西方教育,中国将得以复兴,变成文明富强的国家。我的志向就是去实现这一目标,而此目标犹如一颗明星,时刻指明我前进的方向。我竭尽我的全部智慧和精力朝着这一目标奋斗着。”并且在以后的岁月里,他毕生的努力都是为了完成这个伟大的目标。这个目标也使他成为中华民族留学事业的开创者。
为了实现心中的目标,从耶鲁毕业以后,容闳决然选择离开了美国回到中国,那个年代回中国的路程何其遥远。航程是那么漫长,回程的船在茫茫大海中航行一百五十四天,况且又不是舒适的客船,那次航程被容闳描述为“令人厌倦的,最难以忍受的、漫长的”航行。况且他在美国呆了几年,中文水平已经退步到不能流利表达,在船上他与中国领航员甚至无法沟通,领航员听不懂他的话,他也很难明白领航员说的什么。
可是最初回到中国做“海龟”更是困难重重,一路的不顺利。计算了一下,他换了无数的工作,每一项工作都是那么短暂。“海龟”不易,不是今天才有的问题,古已有之。而要从中国留学的第一人,发展成为留学事业的开拓者,容闳又不知道走过了多少坎坷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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