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平时作文,多半是写自己熟悉的生活。一些同学感到很顺手,写得具体生动,内容充实;而另一些同学却觉得无话可说,写得干巴乏味,空洞无物。同样是写熟悉的题材,为什么会这样不同呢?主要原因在于平时是否认真观察生活。有的同学是有心人,很注意观察周围的事物,作文就会得心应手,具体的人具体的事都会从脑子里涌现出来;有的同学对周围的事漫不经心,作文的时候就会感到脑子空空的,无从落笔。
国庆长假期间,我又回到了九峰山脚下的太婆家……
这片养我六年的山水早已深深地刻在我的脑海中,山、山、山,到处都是山。群峰逶迤,浑然一片。远远的,如浪似涛,如烟似黛,挨挨挤挤,密密匝匝,苍苍茫茫,挤得天也细了,地了瘦了。
九峰山下静静地流淌着的是蜿蜒曲折的岳沙河。她,犹如凝神痴想的温柔少女。河畔伫立着一幢老屋,檐头的瓦菲在风中摇晃着,仿佛太婆当年暮色中弯月一般的背影。
我踩着厚积的尘埃轻轻地走进老屋。猛然感觉岁月已将她涂抹得面目全非。正在伤心时,忽地发现了屋角那只满布灰尘的火塘。我静静地坐在火塘边,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坠在塘沿上,溅湿了尘埃,也溅湿了我童年的记忆……
为了“传宗接代”,妈妈“超生”了我。于是六岁以前的我都是在九峰的太婆家度过春夏秋冬。到了寒冷的冬季,太婆家的火塘便成了我的乐土。我喜欢看大块大块的木柴燃烧起红红的火焰,发出“噼啪”的响声,腾起青青的烟尘。枟木柴变成了黑色的炭,白色的灰。我喜欢用火钳把柴拔得火星四溅,欣赏那冬夜的“星星”。最让我高兴的是能听到太婆那总是讲也讲不完的故事。
有一个故事,太婆不知讲了多少遍,因此至今依然记得。从前,有个10岁的小姑娘,因为家乡闹灾荒,她跟着穷苦的爹逃难来到了南方。爹太穷了,就算讨米也养不活自己和女儿。于是,无奈之下,爹把小姑娘以一斗米的价钱卖给了人家做童养媳。小姑娘舍不得离开亲爹,又担心爹活不下去,忍住了眼泪,只说了一句“爹,我不怪你”,便嫁给了一个小她八岁的孩子。她自己也没弄清到底是做媳妇还是做保姆,总之她算是把孩子盼大了。孩子大了,念书了,她总是默默地看着他——她的丈夫,这个孩子。可这孩子到了18岁又娶了别人,就因为小媳妇没给他生孩子。从此,小媳妇就孤独地过一辈子……这个故事,太婆一次又一次地讲,每讲一次,她都会泪流满面;泪水流下时她总会低头用火钳拨弄柴火,“太婆,你怎么哭了?”我总会疑惑不解地发问。
“噢,是……是柴灰迷了眼……”太婆一边用爬满青筋的手背揉眼一边说,“要不,满孙帮太婆吹吹?”
“好勒!”
……
可是,我总也弄不明白,太婆为什么一讲到这个故事就会哭泣?直到前年太婆去世,爸爸才为我解开这个谜:原来,故事说的就是太婆自己的亲身经历。也直到那时,我才知道,太婆并不曾生过我的爷爷,却在另一位太婆去世后,抚养了爷爷兄弟姐妹七个。因为她是我们家的小媳妇。太婆死时背驼得几乎面朝地,她是用她瘦小的身躯背负着如此重担走过了89个春秋。
太婆是烧火塘的季节嫁过来的,然而逼着我们分开的竟然也是火塘。那一年冬天,我因为贪玩拨火时烫伤了脸。从此,家中便多了一条禁令,不许再去太婆的火塘前,她太老了。记得我走的那天,太婆硬是循着我的哭声,弓着驼背,挪着三寸小脚追出门外。她用爬满青筋的干瘦的手臂抚着门框,浑浊的眼光望着门外,满脸的沟壑被风吹得更皱了。
她那小小的身影和背后那座老屋以及屋内那盆依然在燃烧的柴火和谐地溶化在深深的暮色里……
别了,我亲爱的太婆;别了,太婆的火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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