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轻轻地翻开了这本书。
四围如此喧闹,尖锐的笑声,喧哗声,还有足球落在地上的闷响,听不清世界的样子,我不参与也不离开,只想翻开这本书而已。
封面是一片黑色,黑得纯粹至极,在墨色的深处开出了一朵朵绚烂的花来,“呼兰河传”我轻轻地念着它的名字。
以前我是读过萧红的文字的,我喜欢那种硬朗而坚毅的文笔,全然不似“冷冷清清”的悲戚之音。女子的心灵如同清泉般纯净,总过于细腻,如同丝绸划过指尖,千丝万缕,缠绵不清。萧红不是,她总是犀利而冷峻的,似乎要跳出这个世界,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看待一切,带着点嘲讽和冷漠。
她记录下的那个小镇、呼兰河、老屋还有祖父,如同一场黑白电影一般,图像清晰却颜色模糊,尽管充满纯真和欢乐,却总是带着一种无法言说的奇崛。她的童年是欢乐的,也是寂寞的,她之后的生活本可以过得幸福而安稳,而她执着的爱情与自由,都是畸形而虚无的,于是到最后,即便她回忆起那些原本充满笑声的童年,也总是显得那么冷漠。
但是那冷漠也是温存的,毕竟那些都曾经闪耀着光芒。
父亲的冷淡,继母的疏远,祖母的无情,她几乎没有尝过亲情的温暖,如果没有祖父,便没有日后的萧红。祖父是她童年唯一的亲人,后院是她童年的乐园。多年以后,呼兰河呼唤着她,当她梦回故乡,再次变成一个梳羊角辫的小姑娘,和祖父背诗,在后院里疯闹,再次从仓库偷出来稀奇古怪的东西,那些都再也回不去了,她已经逃荒了太久,祖父去世了,战火蔓延着,呼兰河依旧在那里,但也渐渐衰落下去,很多事情再也记不起了,那便是注定要忘记的了。
她家是荒凉的,陈旧的仓库是荒凉的,长满蘑菇的草房的是荒凉的;她家是荒芜的,祖母和父亲的心是荒芜的;她家是荒唐的,老胡家对待团圆媳妇的态度是荒唐的,街坊四邻的想法也都是荒唐的。但幼时的萧红懂得什么呢?她只想着后院还有黄瓜,有蝴蝶,有祖父,可以吃也可以玩,这不就足够了吗?然而长大之后,追求的东西更多,越来越难以满足,她像小时候背过的《回乡偶书》那样,离家了,等到回来的时候已经物是人非。
她过早地感受到冷眼,以至于始终都没有安全感,总是想找到一个可以依靠的人相守,但是她的个性,她的脾气,从不忍让,倔强又固执,使得她还是失去了一切,最终把自己的身体也弄垮了,不得不放下她至死也不愿放下的笔。
其实她追求的一直都是最简单的东西,自由和幸福,本来就是人人希冀的,但她要求的太完美了,又处于一个战火纷飞的岁月,那些注定是虚空的。如果她能甘于平淡与安稳,也许能够得到美满的家庭,但是她将永远形成不了这些动人心扉的文字,她又怎会甘心呢?灰色的,光明的,战胜死亡的文字,正是她终生向往的。
你看,萧红和萧军,听名字就像是一对;萧红和鲁迅,同样的犀利与冷峻,而且都是患肺病而英年早逝,她人生最重要的两个人,她和他们注定要走同样的一条路,是巧合,亦或是什么别的原因?这就不得而知了。
合上书,我再次注视漆黑的封面,黑暗是死,花朵是生,萧红在生死之间绽放。她的文字,她这个人,都是刻骨的。四围的喧闹算得了什么呢?我相信萧红经历的,正是她最好的结局,我们每个人经历的,都是最好的结局。
【作者:书亦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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