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上从哪一天起,就活得忘了时间。只依稀记得回家发现你已经不在我奔跑在翠绿的竹林漫天漫天的绿满地满地的落叶却再没有一个你提着小锄头将花叶一一归拢。也对,那时你就说过“他年葬奴知是谁? ”知是谁,知是谁……
后来的日子便是糊里糊涂的,依稀记得我坐在喜床边上,旁边的人是你,细瞅了去,又像是宝姐姐,红烛烧了一整晚,我看着身边躺着的人,突然想起你已经去了,一时哭出声来。她握住我的嘴说:“今儿大喜的日子,可千万别哭。”于是我模糊的感觉,这不是你,不是你。
哭着哭着便又昏昏睡去,每日还是如往常一样的穿衣吃饭睡觉,有一天一群人涌入院子,我想着该是又来客了,府里三个女孩儿都出嫁了,这一来,又是要认谁做干女儿呢?
再后来便是听着身边一阵阵的哭声,夹杂着种种噩耗“老太太走了”“平儿被卖去了”“鸳鸯死了”“巧姐儿被她亲舅舅卖了”还有——“宝玉,你可以出去了。”
那晚,我提着你给我的绣球琉璃灯走在桥上,有人在河里叫我“是贾家的人么?”我跑了下去。天高高明月悬,湘云伏在船头,我踩进水里,所有的泪水一齐落下令我又想起了你。其实是,一刻也没有忘。像我一直提着那只灯笼,假装是你才递给我的,第二日我还是要还回去的。
这些年月里,心里没有一刻是不后悔的。后悔当日我怎么就走了呢,也怪你你怎么就不能等我回来呢。
有些事你不知道,我也再不能说给你听了。
我泡在冰冷海水里时偶尔还会觉得你来了,醒来看着乌天满星,才知晓那不过是一场梦。可是梦里你哭泣着的声音还那么清晰。我想叫你别哭,但你的声音很快远去,接着我就从梦里惊醒。
醒来会想,你在做什么,睡了没有,我迟迟不归你会不会又夜夜啼哭,紫鹃这丫头也不知该怎么劝你。那时候那丫头还唬我说你要坐船回去了,没想到最后坐着船离开的人却是我。
湘云说起你,说起你们在凹晶馆最后一次联诗,说起最后一句:“寒塘渡鹤影,冷月葬花魂。”她哭着说:“可没想到,就这么成了谶语。”
我也哭起来:可没想到,我连你最后一面也没见了。
你走后没几天紫鹃也走了,那天一大早我去送她。她看着我,欲言又止。我以为她会怪我:“二爷,你可真是辜负了我们姑娘的一片心。”我也已经想好了,如果她怪我,我也全部担着,本来就是我的错,全是我的错。可是她没有。
一直到她临走前一刻,我忍不住问她:“你就没有什么要同我说的了?”她抬起头,眼睛红了一圈儿,颤抖着声音说:“二爷,有一回宝姑娘陪着我们姑娘去逛园子,到了亭子里,姑娘说歇歇,我送宝姑娘走,等我回去时姑娘却已经不在亭子里了。”我看着她,等她说下去。她又说:“我找了好大一圈儿,最后在怡红院的门上找到了姑娘。二爷搬出了园子,门上也挂了锁。姑娘就在门上拍着,喊宝二爷和晴雯姑娘的名字,我在旁边,听见她说:‘你们都睡了么……’就像有时晚上她去找你们一般。我扶住她,听见她说:‘想是,都不在了……’她又说:‘我来找宝玉,他让晴雯给我送了两块旧帕子。可是,他们都不在了。’”
紫鹃的眼泪很大颗很大颗的落下来,我伸手想为她拂去,她躲开了:“二爷,我该走了。万一姑娘家去没人给开门,她又该伤心了……”
我一直看着紫鹃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