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福建近浙江的一个小镇度过我的初中生活的。连接小镇和我家的有两条路:一条是阔阔的石子路,从山岗浙闽交界处经过村口,路上可见“硿硿硿”的公交车缓慢的驶近,缓慢地远去,还有另一种车,绿色车身,三个轮子,车子驶在道路上会发出“扑扑扑”极有节奏的响声,俗称“扑扑子”;另一条则是山里曲折蜿蜒时窄时宽的山路。
从村子到小镇坐公交车需要一块五毛,坐“扑扑子”则会便宜些,一块钱。更多的时候,我和我的伙伴们则在那条一路树林,田地,间或有茶园点缀的山路上奔走,从家到小镇,从小镇到家。
随着下课铃声的响起,一周的学习生活又告结束了。一起回家的几个女生先后跑来告诉我,这星期并不打算回去。收拾完衣物和书本,我独自上路。
山路是不敢走的,路上虽有人家,人家与人家之间却多是一段长长的荒凉的小道,我未敢前行。
十一月的天暗得迅速,我在路上加紧步子。出镇的这段路上有高高低低的人家房,我走得轻松,没多会儿,大半路已在身后。承上启下的是一座短短的石板桥,水泥砌成的桥栏杆上落满尘土。过桥后的路两旁,除了远远近近的山影只是树,还有一两处卧在道旁的坟墓。我缩紧身子,似乎听到全身的毛都在颤抖。过往的车子这时候也没有了,只有书包在背上,鞋子擦着石子发出的啪啪刷刷声,一下接着一下。我硬着头皮咬着牙,眼睛再不敢斜视,一边又在心里暗暗数着数,估摸自己已经走了多少路……
突然,一阵沙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越来越近,最后越过我到了前面。我抬头,是一个骑自行车的男子,他回转身,面容模糊声音却温和:“孩子,你这是要去哪?”
我绷着的神经这时开始松下,我一指前方:“龟岭,我外婆家在那!”
男子轻轻扬起嘴角,笑得很温暖:“我也是要去那做祷告,我带你一程要不?”
我看向他自行车的后座,有人同行当然要比独自面对这黑仄仄的夜好。我点了点头。
男子推了几步车子。我提了袋子坐上去,一只手轻轻抓着他的衣摆。镇上到村里的路都是上坡路,且遍洒李子大小的小石子,男子骑得有点费劲,我过意不去,说:“要不我袋子放座位上,我下来吧。”
男子连说不用不用,夹着微微的喘气声。
为了转移我的不安,男子主动和我聊起关于做礼拜还有村里的事情,我懂的地方偶尔也回应一下。似乎很快,路就到了尽头,村子在望,各家的灯火也相继亮起。
近家门时,我跃下身子,我依然不知道怎么称呼他,只是感激的朝他笑:“麻烦您了。”小舅妈这时候也出现在门口,赶紧跑过来:“麻烦你了,麻烦你了。”男子依旧很温和的笑:“没关系没关系。”然后向我摆了摆手,朝礼拜堂的方向骑去。
我至今不知道那个男子的面容和年龄,但我揪着他衣服下摆时的感觉依旧清晰,那是一种同类的温暖与信任。
这世界上,总有一种帮助与信任,不需要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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